本文為肖知興教授于3月21日在中歐互聯(lián)網(wǎng)+年會上的分享實錄。

很高興回到這個熟悉的講臺（掌聲）。我要講的東西看起來離錢很遠，非常遠，其實，真要聽懂了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它離錢很近，因為我要講的東西，是一切一切的核心：人！所以剛才聽完騰迅紅包、房多多就很著急地回去掙錢的，估計是不太容易掙到錢的（眾笑），因為他們忽視了這個最重要的核心。

1969年中科院組織專家批判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的時候，世界上發(fā)生了幾件大事。一件事是7月21號，阿波羅號登月。另一件事是1969年10月29號，互聯(lián)網(wǎng)誕生。這一天，斯坦福大學的一臺電腦和洛杉磯加州大學的一臺電腦連接起來了，標志著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正式誕生。互聯(lián)網(wǎng)多少歲了？大家算一算。46歲，和雷軍，和王菲同齡（眾笑）。各位有沒有也是1969年的，那你就跟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一般大。

回頭去看西方文明史

今天中歐還有批判牛頓力學的，也算是奇葩了（眾笑），不過我們就不去講了。真正要理解這個互聯(lián)網(wǎng)，還得回去看世界歷史。中世紀后期，西方世界發(fā)生了一連串的事件，從文藝復興到宗教改革、大航海運動、啟蒙運動，到科學革命、工業(yè)革命、資產(chǎn)階級革命，這一連串的事件改變了西方，也改變了全世界。在這個過程當中，引領潮流，獨占鰲頭的首先是英國，然后是美國。全世界所有的國家，或前或后，或主動或被動，都必須加入到他們開創(chuàng)的這一場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的全球化運動中去，沒有辦法。

但是很多人不服氣呀，不僅我們中國人憋著勁要搞中國模式，俄羅斯也要搞俄羅斯模式，德國也要搞德國模式，但最有資格搞不同模式的是誰？是法國。法國當時有一個著名的人物拉博·圣艾蒂安就呼吁，“啊，法蘭西！你不要去學習榜樣，你要去樹立榜樣！”所以他們在所有的陣線都拉開架勢，要跟英國人、跟美國人決一死戰(zhàn)。哲學上，英國人、美國人講的是經(jīng)驗主義、實證主義、歸納法，法國人、德國人非要講唯理主義、浪漫主義、演繹法；政治上，英國是1688年“捆住國王的手”，法國人卻搞“朕即國家”，后來演變成了盧梭所謂的“公意”，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，你不服從，你就是叛徒，你就要上斷頭臺；經(jīng)濟發(fā)展上，英美強調(diào)市場競爭，強調(diào)股票市場，歐陸強調(diào)政府調(diào)控，強調(diào)員工福利，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你到德國去開除一個工人，得先準備好五十到一百萬歐元。這個結果會怎么樣？

其實法國人當中的聰明人早就有了結論，托克維爾是其中的代表。他說，不要徒勞地去跟他們對著干，還是扎扎實實地、認認真真地學習英美的經(jīng)驗吧，沒有別的道路，人類自古就只有一條路。所以托克維爾說，“平等的逐漸發(fā)展，是事所必至，天意使然。這種發(fā)展具有的主要特征是：它是普遍的和持久的，它每時每刻都能擺脫人力的阻撓，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都在幫助它前進。”這個話，他的老祖宗伏爾泰在1733年其實也說過，在《哲學通信》里頭他就呼吁，“法國人吶，不要著急，椰子樹總會成熟的，只要你先把椰子種下去！”。大家上網(wǎng)去搜搜，有本著名的書叫《伏爾泰的椰子》，講的就是這個意思。

有了開放社會，才有創(chuàng)新

英美人到底靠什么能這樣所向披靡，無遠弗屆，掀起這一陣又一陣的狂潮，席卷全球？他們靠的到底是什么？我努力地歸納了一個最簡單的框架，拿到這里來跟大家分享。它是一個三角的結構，右下角是市場經(jīng)濟，從亞當·斯密“看不見的手”，到瓦爾拉斯的“一般均衡理論”，到科斯的“交易費用學派”，到哈耶克的“自發(fā)秩序”、人類合作秩序的拓展，到法瑪?shù)摹坝行袌黾僬f”（剛剛得了諾貝爾獎），強調(diào)的都是對競爭的要求。什么時候沒有競爭，什么時候這個經(jīng)濟就蕭條下去了。

左下角強調(diào)的是對沖突的容忍，所以，有分歧、有爭議、有不同的意見，是一個國家的福氣呀。馬基雅弗利說，嘈雜是自由的護衛(wèi)者，一個地方大家都很安靜、很祥和、很和諧，說明這個地方基本上就沒希望了。

最重要的是上面這個角所謂的“動態(tài)宗教”，如果你不喜歡宗教這個詞，你可以說動態(tài)意識形態(tài)，改掉這個詞。這個是開放社會的最本質(zhì)的特征，它指的是什么呢？1932年，法國有個哲學家叫柏格森——你看我引用的全部是法國的學者，因為法國人這方面看得最清楚——他發(fā)現(xiàn)，有一種社會是能夠滿足人類內(nèi)在的對變化、對新奇的渴望的，這種社會就叫開放社會。后來波普爾寫過一本著名的書叫《開放社會及其敵人》，而新制度主義經(jīng)濟學派的創(chuàng)始人道格拉斯·諾斯也在這個問題上做了很多非常有見地的研究。

這種社會的人認為，對上帝忠誠的唯一方式就是以開放的態(tài)度去擁抱新變化、新思維。英美社會就出這種人，永不安份地去尋找新變化、新東西。喬布斯是這樣，現(xiàn)在的馬斯克又是這樣。你以為馬斯克是玩特斯拉嗎，他還在做Space X，他要到火星上去開拓殖民地；他還要建一個超級回路列車，幾乎完全真空，像子彈一樣把列車發(fā)射出去。這種人在英美社會源源不斷、舉不勝舉。就像大家一起過一個獨木橋，他就在那兒震獨木橋，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跟著他一起震，除非你體量更大，把他給震下去。這就是整個英美社會背后的一套邏輯，我希望把這個最重要的要點給大家講清楚。

這三樣東西的中間是規(guī)則意識，因為動態(tài)宗教、議會政治、市場經(jīng)濟都需要非常清晰、非常嚴密、非常深厚的規(guī)則意識，所以惠靈頓講，滑鐵盧戰(zhàn)役是在伊頓公學運動場上打贏的。所有你所知道的體育運動，籃球、足球、網(wǎng)球等等，基本上全部是英國人或者是美國人制定的游戲規(guī)則，而所有你所知道的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領域，基本上也都是英美人制定的規(guī)則。我隨便說一個，學校為什么要放寒假、暑假？寒假不說，暑假因為歐洲暑期氣候特別舒服，所以他要利用暑期時間去度假，而我們中國人暑假舒服嗎？上海的暑假舒服嗎（眾笑）？不舒服！5月份舒服，10月份舒服，但我們就被迫跟著他人放寒假、暑假，這個是很無奈很無奈的事情。

除了規(guī)則，任何東西都不是權威。在《失控》這本書里頭強調(diào)的這些概念：個體、自發(fā)、社群、自組織、非線性、不均衡、蜂群智慧、集體行動、自下而上等等，所有這些概念打擊的目標、打擊的對手是什么，就是一個詞——權威，就是要打擊那種高高在上的、自上而下的、貌以掌握了真理的那種人或機構。順便告訴大家，《失控》這本書，題目就翻譯錯了，不是“失控”，而是“走出控制”（Out of control），所以各位是越看越糊涂（笑聲、掌聲），是吧？媒體人就愛玩這些東西，把人講糊涂了，他目的就達到了。不像我們做學問的，要把復雜的東西講簡單，要把微妙的東西講大條，他是給你反著來。

這么多源源不斷的創(chuàng)新，怎么去把握它？從學理上來講，左邊的這種漸進式創(chuàng)新，力度往往不太夠，右邊的激進式創(chuàng)新，往往是可遇不可求，所以，真正最有可操作性的創(chuàng)新是中間的建構式創(chuàng)新。建構式創(chuàng)新是什么東西呀？其實很簡單，就是我們?nèi)粘Ｔ谏钪薪?jīng)常說的那幾個詞：混搭、雜拌、亂燉、穿越、跨界、腦洞大開（眾笑）。它的本質(zhì)是什么？其實就是一個詞——連接。不僅是人與人，剛才講微信是人與人之間的連接，而我強調(diào)的是不同的概念、不同的功能、不同的東西之間的連接，它是創(chuàng)新的本質(zhì)。

為什么創(chuàng)新總是從西方開始，為什么現(xiàn)代科學起源于西方？你去上陳方正老師的課，去買陳方正老師的這本五六百頁的書（《繼承與叛逆》）來看，最后發(fā)現(xiàn)就是九個字：多源性、異質(zhì)性、斷裂性。歐洲的地型，你腦子里要有個地圖，有很多島嶼、內(nèi)海、半島，中間還有一個阿爾卑斯山、比利牛斯山，所以它天然就形成了多種地理環(huán)境、多民族、多文化的組合，所以就擁有多元性、異質(zhì)性和斷裂性。其中最擁有多元性、異質(zhì)性、斷裂性的在哪里呢？在地中海東岸，所以古希臘文明就從那里開始。而地中海東岸里，最擁有多元性、異質(zhì)性、斷裂性的是哪里呢？是以色列。

你去以色列旅游，從耶路撒冷一路就像坐滑梯一樣往下滑，滑到地球上最低的地方，海平面以下400多米的死海。死海往北，大概就百八十公里，你就發(fā)現(xiàn)有一個水清沙幼的淡水湖，就跟我們的江南一樣。你先別合上嘴巴，繼續(xù)往北走個幾十公里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還有一座雪山，赫爾蒙山，是個滑雪度假的勝地，這就是以色列。所以它實際上屬于所謂的“垂直群島”，群島容易擁有多元性，但是因為海拔的差異、地理條件的不同，也會形成所謂的垂直群島。這是以色列的多元文化的大背景，所以以色列是創(chuàng)新之都，有這方面的重要原因。

而以中國為代表的大國文明正好是另外一個極端。我們是在極長的時間之內(nèi)、在極大的地域范圍之內(nèi)保持一致性，到現(xiàn)在為止還天天強調(diào)統(tǒng)一，統(tǒng)一，統(tǒng)一，這種情況下，又怎么去創(chuàng)新呢？只會產(chǎn)生一窩蜂，一窩蜂地去O2O，一窩蜂地去搞顛覆式創(chuàng)新（眾笑）。

文藝復興為什么起源于佛羅倫薩，就是因為美第奇家族掙到錢之后，把全歐洲最優(yōu)秀的詩人、哲學家、藝術家、建筑師，都請到佛羅倫薩來，然后就發(fā)生化學反應，就形成了文藝復興。直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意大利人還在吃他們老祖宗留下來的遺產(chǎn)。為什么最好的奢侈品永遠是意大利的，因為意大利是文藝復興的起源地，就這么簡單，它是人類文明行走在地下隧道的時候找到的第一束光，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還在照亮著他們的后代。

從結構洞理論去理解創(chuàng)新

我的博士班導師Ronald S. Burt，他是芝加哥大學的社會學教授，專門寫了一本書叫《結構洞理論》，就是幫助我們怎么去找到這個創(chuàng)新的點。很簡單，連接不同人群、文化、思想、連接點，就叫結構洞。就這么簡單，但這一招千變?nèi)f化，神鬼莫測。

我繼續(xù)說以色列，以色列除了有地理上的多元性，還有好幾重結構洞。打比方，它是歐洲、亞洲、非洲的交界處，是個結構洞；它是所有一神教的起源，基督教、伊斯蘭教都是從猶太教這里發(fā)展出來的，這也是結構洞；還有一個最可怕的結構洞，猶太人從全世界匯聚到以色列這個彈丸之地以后，他們就帶來全世界各個地方的、各種各樣的、多元的文化、知識和思想，這就造就了以色列今日創(chuàng)新的奇跡，這是國家層面。

公司層面，任何平臺性的公司玩的都是結構洞。蘋果的創(chuàng)新最重要的不是那個屏觸功能，而是那個Apps，這邊無數(shù)人設計Apps，這邊無數(shù)人應用Apps，他就占據(jù)了這個結構洞。

個人層面的結構洞，我舉一個大家都最熟悉的人——馬云。馬云有幾層結構洞呀？大家仔細想想。首先，馬云外語好。原來都是印度人牛，每次開什么達沃斯之類，都是印度人在那侃侃而談，現(xiàn)在我們終于有了馬云這樣的英語講得這么好的人（眾笑），所以他能把東西方文化結合起來，這就有了第一重；還有第二重，馬云來自中國制造的中心——浙江杭州，社會地位也不算太高，小時候也經(jīng)常在街上打架，所以他連接了中國制造和外面的世界；還有第三重，馬云是個英文老師，他不懂技術，他怎么能搞成一個高科技公司呢？大家知道第三重結構洞在哪兒嗎？馬云教書的第一個學校叫什么？杭州電子科技大學，他的學生全部都是懂電腦的（笑聲、掌聲），明白了吧？這是三重結構洞，造就了他今日的輝煌。

原來中國人懂結構洞也沒用，為什么呢？因為中國是一個一個的土圍子，一個一個的圈子，一個一個的封閉人群。你說我要去做結構洞，沒人理你，人家反倒覺得你這個人蠻可疑的，你要干啥呢？但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，就有連接的紅利，你就發(fā)現(xiàn)，你可以去想辦法找到兩大人群中間的結合點，然后創(chuàng)造屬于你的利潤，剛才房多多的例子是一個最經(jīng)典的例子。所以“互聯(lián)網(wǎng)+”是什么意思，其實就是鼠標+水泥，是一回事兒，就是把兩個原來不相干的東西搭在一起。當然，這個搭的過程很艱難，需要花費很多很多心思，需要很多很多辛勤的勞動。

組織必須回到人的根本

這種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，組織就有些特殊的地方。大家都知道我在中歐講課講了將近十年，講這個智慧型組織?？偟乃枷牒芎唵?，就是而今你要給年輕人發(fā)三份薪水，人家才肯給你干活。第一份是財富的薪水；第二份是能力的薪水；第三份是價值觀的薪水。你必須有三份薪水，人家才會給你干活。原始組織把人當馬仔看，初級組織把人當機器、當易拉罐看，智慧型組織把人當人看，它是回到人的根本。

這個理論展開講能講四天，這里我給大家是搭一個架子。我講這個理論，應該來講，有亮點。當時我一回國，萬科就請我講了幾次，然后阿里巴巴來來回回請我講了近十次，每次都要求我一定要講一模一樣的東西（笑聲），所以從最高層到二百把手、三百把手，基本都聽過我的課，但是也就僅此而己。中歐每年我就教三四百學生，我的書每年也就賣三四千本，頂多了，所以有時候我會自我懷疑，有時候會想，也許我的理論有點偏差？也許中國人就是像成龍說的，就是“要人管”（笑聲、掌聲）？但后來我一點都不擔心了，為什么？因為我找到了我的幽靈軍團。

我的幽靈軍團是什么？就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。因為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的價值觀，和我說的智慧型組織的價值觀一模一樣，就是“平等”、“參與”、“分享”，更年輕一代的人甚至進一步要求“自主”、“掌控”、“意義”，馬化騰說的生物型組織和我這里講的智慧型組織，其實是一回事。

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下，領導力的新常態(tài)

在這種時代，你如果還用大工業(yè)的等級、命令、控制，或者是初級組織那種收買人情的方式來管理企業(yè)，就是非?；奶频氖虑?。組織要變，首先是你要變，做經(jīng)理、做老板的要變。過去可以靠職位、靠專業(yè)積累、靠權力，往后只能靠領導力，只能靠個人的影響力。你說我40%的股權，我說了算，沒用的，等到要拿股權投票的時候，這個公司基本上也差不多散架了。你只能靠領導力。

我經(jīng)常講的一句話，白花花的銀子背后是鋼鐵般的團隊，鋼鐵般的團隊背后是老大金子般的人品。一百個人都看得見白花花的銀子，像剛才耿總講支付，曾熙講房多多，大家眼睛都睜得大大的（笑聲）。但是，一百個人里面，只有十個人看得見鋼鐵般的團隊；那十個人里頭，又只有一個人看得見老大金子般的人品。這個金子般的人品不是純粹道德意義上的，也是社會學意義上的，也是心理學意義上的，很難很難很難。

怎么去提高自己的領導力，我的理論比任何理論都簡單，你要想自我管理，先要自我接受；要想自我接受，先要自我認知，你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。用最簡單的語言來講，你要想發(fā)揮人家的長處，你就得先承認這不是我的長處，這是我的短處，你想承認自己的短處，你先得認識到自己的短處。認識到自己的短處，這是極難的事情，古希臘第一個哲學家泰勒斯說人生在世最難的是什么？是認識你自己。認識你自己的什么？認識你自己的短處。多少民營企業(yè)家、多少一把手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蛻多少層皮啊，種種不安、尷尬、惶恐，最后就是要承認了自己的短處。只有承認自己的短處，你才有可能發(fā)揮別人的長處，沒有別的辦法。我們EMBA畢業(yè)了，都覺得自己挺厲害的，我營銷也懂，研發(fā)也不錯，人力資源也是專家，這種公司一般來講，最后會有大麻煩，因為你不尊重人家的專業(yè)領域。

為什么中國人那么不容易發(fā)展自我意識，因為我們中國人特殊的這種生存背景。大家知道，自我意識是一種很高級的東西。大猩猩去照鏡子，你在它鼻子上點一點白色，大猩猩不會摸自己的鼻子，它去摸哪兒？它去摸那鏡子，它總覺得是別人的白鼻子，總覺得是別人的錯，它不會覺得是自己的錯。中國因為外層、中層、內(nèi)層的原因，我們要發(fā)展self awareness（自我覺察）極艱難。

外層是什么原因，中國政治不用多說，說一套做一套，這種情況大家都麻木了，要想在這種環(huán)境里頭生存，就必須喜怒不形于色，必須城府深，必須要厚重一點，時間長了，他就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了（笑聲）。像我這種心直口快、嫉惡如仇的人肯定是第一個被人干掉的。這個很微妙，大家有點社會閱歷的都知道，跟體制內(nèi)打交道打得多的話，都知道我的話是什么意思。

第二個層面，中國文化是等級文化，但凡一個猛人，就會被一個包圍圈包圍，圍得水泄不通，所有進去的信息和出來的信息都會被過濾掉，所以老大其實完全處于一種人事不醒的狀態(tài)，最后轟然倒下。你以為那些包圍的人沒事可做了嗎？不，他們?nèi)グ鼑乱粋€猛人。這個話不是我的話，是魯迅的話。他最后的點評是，這就是為什么中國的猛人在變，中國的事情卻沒有發(fā)生太大的變化，為什么？因為包圍圈沒變。所以找不到自我、自我膨脹、喪失平常心，很正常。

再加上內(nèi)層，更微妙。西方人有牧師，有自己的心理咨詢師，實在不行，弄一個自助小組。中國人什么都沒有，只有一個辦法，找朋友喝酒（笑聲）。但隨著你的社會經(jīng)濟地位慢慢提高，你發(fā)現(xiàn)小時候的朋友，只要有點尊嚴的，都會慢慢離你遠去，貼上來的，一般都是別有用心的人（笑聲）。那你到哪兒去解決你的那個心理問題呢，所以一個一個的，說老實話，問題都挺嚴重，我就不多說了。

找不到自我，談何領導力，談何團隊建設，談何企業(yè)管理？所以黑塞說，“對于每個人而言，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：找到自我，然后在心中堅守其一生，全心全意，永不停息。所有其它的路都是不完整的，是人的逃避方式，是對大眾期望的懦弱回歸，是隨波逐流，是對內(nèi)心的恐懼?！蹦阕钆碌娜?，其實是你自己。

我們的老祖宗說的同樣非常好，“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，有放心而不知求。”你的本心、初心、發(fā)心搞丟了，你是不知道去找的，所以“學問之道無他，求其放心而矣?！蓖蹶柮髡f的更好，“人人自有定盤針，百化根源總在心。卻笑從前顛倒見，枝枝葉葉外頭尋。”

什么叫“悟”，左邊是一個“心”，右邊是一個“吾”，找到吾心，找到我的本心了，你就“悟”了。千萬不要被外面這些流行的東西誤導，它如果不是你內(nèi)心世界最想要的東西，就不要去追逐。所以我做領教工坊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幫大家先找到自我，然后發(fā)展團隊，然后是企業(yè)文化。什么O2O啊，什么互聯(lián)網(wǎng)轉型，都成為細枝末節(jié)了（笑聲、掌聲）。實話實說，我從人出發(fā)，從哲學出發(fā)，我就這么看問題。

順便告訴大家，我們這個領教工坊是個公益平臺、公共平臺，現(xiàn)在像孫振耀、王佳芬、黃鐵鷹、洪天峰這些大牛都在這個平臺上做領教，也是因為它的公共性。我們的整個邏輯也是混搭的邏輯，英文叫Leadership Beyond Boundaries（跨越邊界的領導力），這是我們的口號。你看這個LOGO是什么，LOGO是一個射箭的人，是中國儒學的一個思想：仁者如射，發(fā)而不中，不怨勝其者，反求諸己。這也是一個混搭的標志吧。

變革的時代就像一個轉動的圓盤，你如果在圓盤的邊緣，會發(fā)現(xiàn)速度越來越快，越來越快，一不小心可能還會被甩下去。這說明你挖得不夠深，沒有往中心去走，你往中心去走，走到靠近那個軸心的地方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事情有那么快的變化嗎？沒有變化。人的本性、組織的規(guī)律、商業(yè)的邏輯，沒有發(fā)生本質(zhì)的變化。你要是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很快，那是因為你浮躁，就是這個原因，因為你在圓盤的邊緣，所以一定要往中間走，找到它的核心，找到它的源泉。

外面的世界越是喧囂，我們越是要沉靜下來，聽聽自己內(nèi)心的聲音。這就是我今天所有的分享，謝謝大家（掌聲）。

作者：肖知興｜領教工坊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，喬治·華盛頓大學中國學院院長，北大匯豐商學院創(chuàng)新領導力杰出訪問教授

來源：虎嗅網(wǎng)

原文地址：http://www.huxiu.com/article/110814/1.html?f=wangzha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