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出現(xiàn)引起全社會熱議的技術(shù)時，難免會出現(xiàn)不同的觀點，進而產(chǎn)生爭議。對此，人們對于“虛擬偶像”的背后是否有真人進行了分析辯論。但是，為了“虛擬偶像”爭論又有什么意義呢？本文就此問題從四個方面做了分析，希望對你有所幫助。

過去一年的科技熱點，你還記得哪些？是不是也曾被其中一些所吸引，甚至樂此不疲地和同好們陷入“爭吵”？

新年之初，果殼為你準備了幾個小故事，都是關于過去一年那些引起全社會熱議的技術(shù)現(xiàn)象，以及環(huán)繞著它們的觀點爭鳴。我們同你一起，一邊復習這些故事，一邊期待著新年的更多技術(shù)趣味。

技術(shù)不止兩面，我們的每個人的態(tài)度都彌足珍貴，“爭吵”讓它變得更加美好。

2022 年夏天一個普通的夜晚，一群人在 B 站吵了起來，滿嘴都是“ V 圈”“皮套人”等字眼。爭議的焦點，來自當晚首度亮相的一位“虛擬主播”；吵架的主題，是她背后是否有真人。

這重要么？是的，對于很多人而言，這非常重要，甚至是一個原則性問題。于是，一場被稱為“四十萬人共同參與的圖靈測試”開始了。

一、虛擬偶像，夠不夠真？夠不夠假？

當天晚 8 點，伴隨音樂響起，一位身著白襯衫和百褶裙的白發(fā)女孩來到屏幕前，跳起了動畫《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》中的舞蹈。與此同時，實時直播觀看人數(shù)開始瘋漲，直播間的彈幕迅速變得密集。

鹿鳴的直播錄像 | 圖片來源：鹿鳴B站官方賬號

這位主播名叫“鹿鳴”，是米哈游公司推出的一位“虛擬人”——過去幾年，這種以二次元形象示人，以彈幕互動為主要直播內(nèi)容的虛擬主播迅速崛起，已經(jīng)成為最熱門的亞文化趨勢。由于虛擬主播也被稱為“ VTuber ”，長期關注“ VTuber ”的人群便被稱為“ V 圈”。“V 圈不大，創(chuàng)造神話！”由此而來。

但在當晚，氣氛卻有些不同，前五分鐘直播，始終有人在找“穿幫”。

“這是錄播吧？”“怎么看都不像直播”“有穿?！薄坝兄兄藛?？”“這和其他皮套人有區(qū)別嗎？”。許多人質(zhì)疑，“鹿鳴”這場直播是事先錄好的“偽直播”。原因在于鹿鳴的各種肢體動作和表情反應都太過逼真自然，以當前的 3D 建模技術(shù)和實時渲染很難實現(xiàn)這樣的效果。

直到鹿鳴念出了直播間的實時人數(shù)。

“ 23.2 萬?！?/p>

鹿鳴7.15直播彈幕 | 圖片來源：B站

直播間迅速被引爆。彈幕像沙丁魚群密集涌過，有感嘆技術(shù)水平的，有為直播歡呼的，有向鹿鳴告白的。這一事件也迅速傳播到直播間外，不同的論壇和群聊中，“線報”此起彼伏，“米哈游首位虛擬直播開播”在鹿鳴亮相 5 分鐘后幾乎傳遍了整個“ V 圈”。

米哈游，這個名字為鹿鳴的走紅帶來極大加持。自打推出《原神》，這家公司的一切動向都會成為熱點話題。鹿鳴的首播也被拿來與騰訊推出的虛擬人“星瞳”相對比，游戲之外，兩家公司在虛擬偶像領域同樣針尖對麥芒，印證了這個領域的火熱。

騰訊推出的虛擬人星瞳 | 圖片來源：星瞳官方微博

但鹿鳴與其他虛擬主播存在一個本質(zhì)的區(qū)別：她背后并不嚴格存在一個被稱為“中之人”的演繹者——根據(jù)米哈游官方提供的信息，鹿鳴 30 分鐘直播全程中的動作由動作捕捉完成，說話內(nèi)容和聲音則全程由逆熵 AI 生成。知乎上有人推測，鹿鳴的動作應該加入了預制好的動畫以彌補實時動作捕捉的不足，而實時語音方面或許存在背后人工干預，在 AI 反應不及時提供輔助。

“真·虛擬主播”來了，因為她背后沒有人，足夠“假”。

二、中之人，是“內(nèi)膽”還是“靈魂”？

在過去，中之人一度被視為虛擬偶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2016 年 11 月 29 日，一位戴著粉色發(fā)飾的長發(fā)女孩拉開了虛擬偶像行業(yè)的帷幕：絆愛（Kizuna AI）。絆愛首度登場，就以虛擬形象和“偽 AI ”為賣點。她有一套完備的人設：身高 156 公分，體重 46 公斤，性格有些天然呆，本體是人工智能。

初代虛擬偶像“絆愛”Kizuna AI | 圖片來源：FandomWiki

但與宣傳不同，絆愛仍然高度依賴聲優(yōu)，以及面部和動作捕捉技術(shù)。所謂的“人工智能”在當時只是一種設定，背后的演繹者依然是絆愛的靈魂。

隨著游戲直播在全球范圍內(nèi)興起，ACG 文化漂洋過海，VTuber 的直播形式很快也被歐美御宅族們接受。這時，中之人不僅是靈魂，也成為虛擬形象最核心的構(gòu)建者。

2017 年，一位名為“ CodeMiko ”的角色出現(xiàn)在游戲流媒體平臺 Twitch 上。她背后是一位名為 Youna Kang 的韓裔美國女孩。她貸款兩萬美金，買下了虛擬主播所需要的設備，從零開始營造 CodeMiko 的形象，一年內(nèi)實現(xiàn)了粉絲數(shù)從 0 到 70 萬的飛躍。

CodeMiko的“名場面”之：你有信仰嗎年輕人？| 圖片來源：YouTube

一時間，虛擬主播成為游戲社區(qū)的核心文化塑造者，很快出現(xiàn)了各種虛擬偶像企劃公司，嫁接了一部分東亞偶像工業(yè)的培訓流程，發(fā)展出了各種各樣的 VTuber 團體。

CodeMiko與中之人Youna | 圖片來源：ginx.tv

能看出，虛擬偶像的發(fā)展脈絡中，人始終是無法被忽視的一環(huán)。

鹿鳴的出現(xiàn)打破了這個局面：一個非真人操控的鹿鳴究竟算不算一個 VTuber？一部分人認為，虛擬偶像背后的“中之人”，盡管常常被淡化，卻是演繹角色的核心，必須要有；一部分人則認為，鹿鳴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虛擬偶像，是優(yōu)秀的即時演算和建模技術(shù)讓 100% 的虛擬成為可能。

爭議沒有持續(xù)太久，很快鹿鳴粉絲給出“統(tǒng)一回應”：鹿鳴不屬于 VTuber，她存在的目的是立體的技術(shù)展示，而這種技術(shù)展示的應用場景將比當一個 VTuber 更加廣闊。實際上，米哈游自己對鹿鳴的定位也大致符合這一說法，鹿鳴脫胎于一款智能桌面 app ，本身并不算 VTuber 。

這也被視為鹿鳴與 V 圈割席的宣告。盡管如此，鹿鳴的出現(xiàn)難免帶來新的問題：隨著競爭日愈激烈，很多主播不得不面對鹿鳴所代表的前沿技術(shù)帶來的質(zhì)問，當背后的中之人可以被取代，人如何在虛擬背后發(fā)揮價值？

三、真人很重要

V 圈沒人能忘記 2022 年的“ A-SOUL 事件”。這個出道于 2020 年 11 月 23 日的五人團體，一度被稱為簡中第一虛擬偶像女團。

A-SOUL 最初成員 | 圖片來源：A-SOUL 官方微博

A-SOUL 的命運關聯(lián)多起事件。最早追溯到 2021 年 7 月 28 日，成員“向晚”的疑似“前世”（即演繹者此前做音樂 up 主時的視頻）被網(wǎng)友挖掘出來，引發(fā) A-SOUL 粉絲們的廣泛討論。此事為團隊的分崩離析埋下一顆定時炸彈——它意味著中之人的身份并沒有那么安全，只要愿意挖掘，許多“虛擬”背后的“真實”都可以公之于眾。

2022 年 5 月，又有更多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痕跡被好事者發(fā)現(xiàn)。從微博、 B 站和網(wǎng)易云等多個社交網(wǎng)絡平臺的動態(tài)和賬號使用痕跡，網(wǎng)友們通過聲線、口癖、直播期間透露過的信息，迅速串聯(lián)起了一條推理線索。最終，事件以 A-SOUL 四位成員向晚、珈樂、貝拉和嘉然的真實身份全部曝光作結(jié)。

然而，這還不是全部，最關鍵的一條線索來源于成員珈樂的疑似私人社交網(wǎng)絡賬號。粉絲發(fā)現(xiàn)，該賬號不止一次透露中之人的真實處境：遭受職場霸凌，收入低，工作量大，心理問題未受重視等問題。在某場直播中，同為隊友的貝拉也對粉絲說到：“我們沒有家可以回了”。

這句話背后的深意被無限放大和解讀，粉絲開始嚴正控訴團隊背后的企劃公司，即字節(jié)跳動，對中之人的員工權(quán)益存在嚴重侵害。一時間，大量關于 A-SOUL 的傳聞涌現(xiàn)出來。

5 月 10 日，A-SOUL 官方宣布珈樂無限期休眠希望能讓事態(tài)平息，但針對運營公司、中之人乃至整個 A-SOUL 粉絲群體的爭論已經(jīng)無法停下，各種言論真假難辨，A-SOUL 也經(jīng)由這一連串的鬧劇損失了不少粉絲。

目前A-SOUL僅剩4名活躍成員，人氣也大不如前 | 圖片來源：A-SOUL 官方微博

盡管如此，不少粉絲最終還是希望每一個中之人都能留下來繼續(xù)扮演各自的角色，“畢竟換了中之人就不再是以前的 A-SOUL 了”。

近年來，虛擬偶像技術(shù)普及讓前幾年還是小圈子產(chǎn)物的 VTuber 成了所謂的“風口”，一部分老牌企業(yè)也有樣學樣地推出自家的虛擬化身，想要借力一波偶像經(jīng)濟，中國聯(lián)通推出了虛擬 up 主“皮小U ”，湖南衛(wèi)視推出數(shù)字主持人小漾，清華大學推出虛擬學姐華智冰……

皮小U的形象 | 圖片來源：中國聯(lián)通B站官方賬號

但嚴格來說，虛擬人、虛擬化身和虛擬偶像并不是一回事，卻被有意混淆在一起。例如，商家推出的虛擬化身和虛擬人，試圖宣揚自身在技術(shù)應用上的先進，但更多時候只是一種用以代言的營銷噱頭，在直播和視頻中現(xiàn)身的往往還是由真人控制的 VTuber。

被“破格錄取”的中國首個原創(chuàng)虛擬學生華智冰，更接近于幾種深度學習模型的技能結(jié)合體。首次亮相的彈唱視頻很快被發(fā)現(xiàn)實則是真人 up 主的視頻換臉換聲，預期與實際的落差引發(fā)大量爭議。

而沒有真人控制的虛擬人，多數(shù)情況下更像是套了一層皮膚的 AI 客服。深夜打開淘寶就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很多店鋪在用這樣的虛擬人做不間斷的直播賣貨，臺詞重復，表現(xiàn)刻板，回應簡單。

換言之，靈動與個性仍然是真人提供的。他們不是“內(nèi)膽”，而是靈魂。

四、真人不重要

與最初的 VTuber 相比，如今的 V 圈早已不是什么小圈子了。以 hololive 等公司為代表的企劃公司正逐漸將其變?yōu)橐环N可定制化、可量產(chǎn)的新工業(yè)。VTuber 生態(tài)也繼承了偶像產(chǎn)業(yè)的許多共同點，包括營造并維護一個在鎂光燈下連續(xù)統(tǒng)一的人設。

VTuber 中之人的隱匿，為它營造了一種話題性，同時也讓他們變得更加脆弱。很多時候，暴露“中之人”意味著一個 VTuber 的神秘感和虛幻濾鏡被徹底打碎，而就如珈樂事件所上演的，它甚至意味著 VTuber 生涯的終結(jié)。

然而，也有幸運兒。

B 站知名 VTuber 七海 Nana7mi 就一度被挖過中之人的身份。當時一位粉絲疑似發(fā)現(xiàn)了七海Nana7mi 的真人照片被某位粉頭發(fā)布，隨后雙方從私下對峙發(fā)酵為大量網(wǎng)友參與討論的一場網(wǎng)絡懸案偵斷。圍繞照片是否為七海 Nana7mi 本人，以及發(fā)布者究竟是誰展開了一系列爭議，中間七海 Nana7mi 也曾發(fā)聲表示反對挖掘私人信息。

這一過程中，事態(tài)逐漸演變，七海 Nana7mi 的中之人身份也被推斷出來。盡管真實性始終未被證實，這一事件還是讓她流失了不少粉絲，對直播造成影響。

七海 Nana7mi 的形象 | 圖片來源：七海 Nana7mi B站官方賬號

也有一些 VTuber 以中之人真人特性與角色形象的反差萌為賣點，如早期被稱為“VTuber 四天王”之一的“狐娘大叔 Nekomasu ”，就是用少女狐娘角色示人，但用中之人本人的大叔口音配音演繹的 VTuber ，而這種奇特的張力也為他帶來了大量粉絲。

但他們?nèi)允莻€例。隨著 VTuber 成為一種新型偶像產(chǎn)業(yè)，角色背后的真人被愈加淡化，甚至在技術(shù)的加持下被徹底替代—— 2022 年 8 月，米哈游旗下的乙女游戲《未定事件簿》就以角色配音演員姜廣濤出事為由，轉(zhuǎn)而用 AI 來替代真人配音。AI 提取了原配音演員的聲線、音色，合成新的語音卡。真人發(fā)生變故，但角色順利“活了下來”。

玩家沒有那么在意這個變化，甚至有人表示，“那種紙片感變得更強了。任何讓紙片人變得更紙片的技術(shù)，都是好技術(shù)”。

某游戲主播在直播期間與彈幕互動時曾爆出金句：“你追的可是 VTuber 啊，我追的起碼真實存在啊，你追一個紙片人你還說我？”

這句話揭示了虛擬偶像的脆弱：角色形象可以恒常存在，但中之人作為真人，總是會遇到各種變故——哪怕是一次小感冒帶來的聲線變動這種最微不足道的變故，也可能影響一個 VTuber 的演繹；而更嚴重的變故，往往會直接葬送一位 VTuber 的前程。

VTuber 圈子里有一句名言：每一個 V 都逃不過開盒（指中之人身份暴露）、畢業(yè)（指停止活動）和聊聊（指經(jīng)歷重大變故后與粉絲們直播談心），幾乎每一位 VTuber 都面臨著真實身份暴露的風險。

2017 年，《銀翼殺手 2049 》上映，這部電影織造的賽博朋克景觀為互聯(lián)網(wǎng)帶來了一個經(jīng)典 meme：遍體鱗傷的男主角在一片迷蒙霧氣中走過過街天橋，而天橋的旁側(cè)，巨大的 AI 陪伴型機器人全息投影正向他伸出手。

《銀翼殺手 2049》｜ 圖片來源：Giphy

所有人都擁有完美虛擬戀人的時代，似乎已經(jīng)并不遙遠。

鹿鳴之后， Twitch 上也出現(xiàn)了完全由 AI 演繹的 VTuber Neuro-sama。其背后的技術(shù)員表示，Neuro-sama 是類似聊天機器人與 AI 游戲玩家的結(jié)合。目前 Neuro-sama 大部分時間在玩音樂游戲，像游戲主播一樣與自己的 11 萬粉絲互動，所用音源只是簡陋的電子音，同時還需要一個團隊實時監(jiān)測聊天內(nèi)容，以避免出現(xiàn)種族歧視等違規(guī)內(nèi)容。

虛擬人對真人的偽裝將會越來越逼真。很可能，鹿鳴這樣“真正的”虛擬人似乎才是大勢所驅(qū)，他們不知疲倦，絕對敬業(yè)，永不塌房，始終如一，24h 提供人們想要的那種穩(wěn)定、安全、零風險的陪伴。

參考文獻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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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3]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read/cv16603106?from=searc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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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6] https://www.163.com/dy/article/HCSGRFUC051794MG.html

[7] https://finance.sina.cn/stock/relnews/us/2020-08-20/detail-iivhvpwy2087287.d.html

[8] https://syzs.qq.com/blog/news/20220719A07M8C00

[9] https://m.thepaper.cn/newsDetail_forward_14971423

[10] https://www.vice.com/en/article/pkg98v/this-virtual-twitch-streamer-is-controlled-entirely-by-ai?utm_source=substack&utm_medium=emailhttps://m.jiemian.com/article/8056148.html

[11] https://m.jiemian.com/article/8056148.html